在全国助残日到来之际，记者对一个特别团体进行了跟访。两个日夜，一起长途跋涉、熬夜彩排、同吃同行，近距离的观察采访，记者见到了残障人之间的大爱，感受到特殊艺术的魅力。在社会各界聚焦“助残”之时，他们作为残障人士却在奋斗中不断地超越自我，并通过特殊艺术帮助和感染着更多的人。相比于舞台上的精彩瞬间，这些花儿与少年的日常中流淌着一股无声的能量，直抵人心。
甘肃临夏体育馆外挂满了演出条幅
1.彩排：场馆外夜深人已静，场馆内依然热火朝天
演出前一日，兰州中川国际机场，一群着装整齐的俊男靓女吸引了来往旅客和机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几位高大帅气的男生推着行李箱走在队伍前面，后面的年轻人两两结对，挽着胳膊紧跟在队伍后面。几十人的队伍虽然在说笑，但他们的热闹却是无声的。
“‘千手观音’来了。”接机的人满心欢喜地喊了出来。邰丽华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中国残疾人艺术团（以下简称艺术团）的人也习惯了这样的代号。他们有时也分不清对方叫的是邰丽华还是艺术团，观众喜欢这么叫，他们也就这么应着。“可能是《千手观音》影响太大了，我们去哪演出，观众都喜欢统称我们为‘千手观音’。”艺术团副团长潘利笑着说。
艺术团团长邰丽华告诉记者，当前艺术团的演员主要有聋人舞蹈组和盲人声乐组，本次到临夏演出不仅带来了团里的骨干和精锐，还请回了部分退役离团的老演员。团里的人说，艺术团初创阶段的老同志再聚首了。
邰丽华在彩排现场与舞蹈老师沟通演出细节
这是艺术团时隔一年第二次到甘肃临夏演出。“前年他们来这演出的视频我还留着呢，演得好的很。”演出开始前，临夏体育馆保安队队长张艳明难掩激动之情，他拿出手机向记者展示着2019年演出现场拍摄的视频，并告诉记者，上次演出太火爆了，虽然临时加了很多凳子，几千人的场地还是坐不下。“市领导非常重视今年这次演出，为了让更多老百姓现场感受残疾人艺术的魅力，本来安排在两万人的户外体育场演，可惜最近老是下雨，只能改到体育馆内，很多人就看不到了。”张艳明遗憾地说。
《千手观音》彩排现场
然而，对于艺术团的人来说，无论是两万人还是两千人他们都要竭尽所能为观众呈现最好的节目。到达临夏的当天，艺术团演员和工作人员稍作休整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彩排，一直忙到次日零点以后。台上，花儿与少年们在李文倩、杨向天两位老师的带领下一遍遍地熟悉舞台，李文倩在远处统揽舞台全局，拿着话筒向舞台喊话，杨向天在台上打着手语指挥演员抠细节；台下，中国残疾人特殊艺术指导中心副主任王晶和邰丽华紧盯着演员走位、动作、衔接，时而喊话，时而打手语，时而做动作示范，一刻也闲不下来。为了保证演出顺利，艺术团全员拧成了一股绳。场馆外，夜深人已静；场馆内，依然热火朝天。
2.日常：聋人是盲人的眼睛，盲人是聋人的耳朵
餐桌上，每次新菜转过来，聋人演员魏菁阳都会拍拍旁边的盲人演员刘涛，靠近他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依稀能听出“鱼，要吗”“米饭，再来点吗”，刘涛点点头，转向魏菁阳说“来点吧”，魏菁阳看看他的嘴型，先给他夹菜，夹完了再夹自己的。有人吃完饭陆续离开了餐桌，魏菁阳也不着急，菜转过来，照旧问刘涛，给他夹菜、盛汤，直到刘涛说“饱了”，她才准备离开。
每次用餐，团里的聋人和盲人基本是两两挨着坐，整体看像是插空。聋人互相打着手语谈笑风生，盲人则隔空对话，菜转过来，聋人总是先夹给盲人，然后再夹自己的。走路时，他们结伴而行，聋人挽着盲人的胳膊，遇到台阶，用“嗯”的不同声调把台阶数给他们听；彩排和演出中亦是如此，聋人搀扶着盲人登台下台，为他们收放乐器。“我是你的眼”，无声胜有声。
化妆间里，聋人演员在互相帮忙整理服装
在艺术团内流传着一句话：聋人是盲人的眼睛，盲人是聋人的耳朵。生活中，看似聋人对盲人照顾更多，而盲人也在默默地做着聋人的听筒和传声筒。他们之间有种神奇的默契，盲人不只用口型与聋人交流，甚至有盲人向聋人熟练地打着手语。看到这些，周围的人不禁为之动容。
“这里的很多孩子从小就生活在一块，每天同吃同住。前面的老演员是这样互帮互助，互相关爱，携手走过来的。老演员之间是什么样的，这些孩子就学什么样，他们互相爱护彼此，知道感恩，比一般的孩子还要懂事。”说起演员之间的相处模式，王晶眼里泛着光，她喜欢称呼这些演员为孩子们，团里一些老师也跟着叫“盲孩子”“聋孩子”。在大巴车上，有事要通知时，老师喊一句“盲孩子”，那些盲人演员就欢乐地齐声应答，车上的人笑成一片。
无臂舞者黄阳光演出《秧苗青青》
“当年就是因为团里的这种氛围感染了我，大家亲如一家，我才坚定地要留下来。”潘利说。这次演出，姜馨田、杨海涛、李海颖、黄阳光等退役离团的老演员专程赶来，带来了他们的拿手节目。无臂舞者黄阳光说：“我是团里培养出来的，在团里待了十几年，大家都处成了亲人，可以说这就是我的家。尽管离团近十年了，只要团里需要，我义无反顾。”
3.演出：台上台下心连心，爱和感动会传染
演出当晚，因为实在找不到一个空座，潘利在后排一直站了两个多小时。演出结束后，他在后台入口处找了个凳子坐下，倚在墙角“恢复元气”。艺术团演出事务部主任李文倩路过时，如同换了一个人，彩排过程中一直绷着脸的严师已然笑开了花。过了一会，李文倩又返回来，原来是演出圆满结束一激动忘了归还对讲机。工作人员说：“到处找对讲机，就剩你这一个了。”
聋人舞蹈演出现场
演出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要看现场观众的反应。尽管跟着艺术团一起彩排了一天多的时间，但是真正到了正式演出时，记者仍然被一波又一波的惊喜震撼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随着演出的推进，台上台下心连心，每一次热烈的掌声都伴着声嘶力竭的呐喊，现场观众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爱和敬意，感动与震撼。尤其是几位盲人演员带来的电声乐演奏，大红鼓、高胡、二胡、萨克斯等一次次掀起高潮，全场观众自发地打起了节拍。节目通过巧妙设计，演员循环击鼓呐喊，观众情绪递进，然后呐喊突然停止，观众愣住了，正等待着台上的呐喊声，演员一声笑，现场瞬间化为欢乐的海洋。
盲人声乐组表演现场
“全场都很震撼，没想到他们的演出如此精彩，印象最深的就是《千手观音》，无声的力量和美。”演出结束后，记者采访的两位高一学生同时把“最好”的票投给了《千手观音》。他们说，《千手观音》诞生时，他们还没有出生，只是从老师、家长和网络上听到过关于《千手观音》的传说，“百闻不如一见，现场看更能感受到特殊艺术带给人的力量和感动，还有他们传递出的阳光乐观、爱和希望”。
《千手观音》演出现场
有国外媒体曾报道过艺术团出国演出的一个细节：演出结束后，这些年轻演员把化妆间收拾得干净如初，剧团工作人员不禁感慨:这是以往演出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在临夏，记者决定一探究竟。等演员们陆续离开了化妆间，记者重新返回打开灯查看，四五个化妆间里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他们待过的痕迹。
临夏的演出结束了，花儿与少年们还要赶往下一站。“这些孩子收获了社会各界的爱和关注，很多专业院团的老师常常无偿帮助、指导他们。他们也在用演出和行动把爱和感动带给更多人。”王晶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