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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连忠照:时间的声音

发布时间: 2022-09-02 10:50:17 | 来源: 中国网 | 作者: 连忠照 | 责任编辑: 吴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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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五十岁了。

借万盏灯火为蜡烛,自己祝福自己。

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日子,心里就特别兴奋,不是为了有一个煮鸡蛋可以吃,而是觉得,过了这个日子,自己就增加了一岁,那时候是特别盼望自己长大的,像大人们那样生活。

可现在,年龄大了,感觉就不同了,只觉得过一年就少一年,那种紧迫的感觉,我似乎听到时间汩汩流动的声音,它让人感到生命的短促,感到属于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少,而生命的终点似乎遥遥可见了。于是只能只争朝夕,尽量在剩下的日子里,完成自己所有的心愿。同时又反思,自己这五十年,都做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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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嶙丰《农家院》

也许,因为生病,因为经受太多的痛苦,少年时期,我就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期望自己的一生,活着是有意义的。在疼痛的日子,我努力读书,不被人理解,在谋生的日子,被人嘲笑,被人辱骂,我心里都从来没有放弃过。

那么多年,我从来不是一个爱慕富贵、喜欢享受的人,对于物质的东西,我一直都是看淡的,总觉得生活能过得去就不错了。我不吸烟,不爱喝酒(虽然能喝),不打牌。除了读书、欣赏山水风景,便没有别的爱好,在别人的眼里,我就是一个清清心寡欲的教徒,是可笑的。

2014年夏天,又一次病情恶化,我进了手术室,手术是成功还是失败?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奇怪的是当时我竟然没有一点紧张害怕,有种视死如归的坦然。我躺在手术床上,像耶稣上了十字架那样,双臂张开固定好,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医生注入麻药,叫我不要害怕,我确实没有害怕。那条健康的腿很快就麻木了,腰腹也没有感觉了,而那条病腿,却因骨髓腔堵塞,麻药怎么都进不去。医生不能再等待,只能抬起它,像扳玉米棒子似的用力一下,那个三十多年都未曾弯回的膝盖被扳了回来。我痛得大喊一声,再一下,那处陈旧的骨折部位也分离了,这次我痛晕了,没有再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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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磊《农舍》

我忽然理解了那些受刑的革命者,既然一下是痛,两下也是痛,习惯了也就不在乎了。我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成为一个宁死不屈的人,可以冷静地笑着,满不在乎。接下来刀子划过肌肤的刺痛,都是可以接受的,直到我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觉得呼吸困难,还有电锯的嘶嘶地摩擦着盆骨的剧痛,后来又是电钻。麻醉师一直看着我,给我写下“坚持”两字,示意快要结束了,我眨眨眼睛,费力地点头,表示明白了。之后麻醉师给我带上氧气,我呼吸顺畅了些,又闭上眼睛,感觉针线穿过皮肤,伤口在包扎,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医生离开后,我在手术室观察半个小时后,平安无事,麻醉师跟护士推着我走出来。见到等待的亲戚朋友和爱心人士,我想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但插满管子的手臂无力抬起,我只能给大家一个微笑,这笑,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那时候我甚至想,我可以自豪地告诉自己,我是上得了手术台,下得了地狱的人,这世界上便没有什么让我觉得可怕了。很多人不明白,我为什么看淡了很多事情,他们无法理解,在一个经历过死亡、痛苦折磨的人眼里,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其他的一切不过是身外之物。剩下的,便是思考这一生的路,是否走得值得,是否是有意义的?而对于我来说,写作就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完成自己的心愿,便成了我的当务之急。这就是我为什么总觉得时间急迫。

说到写作,年轻的时候,见的世面少,总觉得自己的才华得不到社会认可,年龄大了,看得多了,就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每个人都在努力,你必须每天不断地学习,所谓不进则退,所以活着就没有一天可以松懈。我祝愿自己活到老学到老,也写到老!让自己到了终于要离开这世界的那一天,可以自豪地说:我的一生是无悔的!


作者简介:

连忠照,男,一九六八年正月生于陕西省旬邑县。陕西作协会员,陕西文化厅百名文学艺术人才计划签约作家,作品曾选入人教版中学语文阅读教材和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年度散文选、多种诗选。长篇小说《生命的微笑》获得陕西奋进文学奖,长篇小说《钗头凤》选入陕西精品文学作品项目,先后被陕西省政府授予“陕西自强模范奖章”“陕西道德模范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