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残联主席程凯
巴黎残奥会不久前落下帷幕，中国体育代表团再创佳绩，连续六届位列夏季残奥会金牌和奖牌总数双第一，实现了比赛成绩和精神文明双丰收，为祖国和人民赢得了荣誉。
中国残疾人体育成绩的快速进步，彰显了中国残疾人事业的不断发展。作为中国体育代表团团长，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残联主席程凯如何解读残奥会上闪亮的“中国答卷”？近年来，我国残疾人事业得到了怎样的发展？下一步中国残联将从哪些方面入手，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及时把党的温暖和关怀送到残疾人身边？程凯日前就此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中国残疾人体育的进步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实践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残疾人事业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广大残疾人以梦想为伴，与时代同行，用顽强奋斗把一个个美好梦想变成现实，在逆境向前中绽放自己的光彩，以实际行动生动诠释了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和时代精神。
在刚刚落下帷幕的巴黎残奥会上，中国体育代表团取得的优异成绩，是运动员们顽强拼搏的结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坚强保障，也是中国残疾人事业全面发展、残疾人生活状况不断改善的生动展现。巴黎残奥会已经结束，但它带给世界的鼓舞与感动还将延续。
记者：作为代表团团长，您全程参与并见证了这场国际体育盛事，有何感想？
程凯：最大的感受就是骄傲和自豪。
“我国残疾人运动员顽强拼搏、奋勇争先、尽展风采”“实现了比赛成绩和精神文明双丰收，为祖国和人民赢得了荣誉”，看到中共中央国务院致第17届残奥会中国体育代表团的贺电中这两句话时，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的心潮澎湃，无法完全用语言来表达。既是因为作为代表团团长，近距离感受到了残疾人运动员的顽强与毅力，更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取得这样的成绩背后，付出了多少的汗水甚至血水。作为残疾人的“娘家人”，深深地为他们的自强不息感到骄傲。
我们派出了284名运动员，取得了220枚奖牌，其中94枚金牌，并打破了20项世界纪录。可以说，让五星红旗在国际赛场上飘扬，让国歌在最高领奖台奏响，回报祖国和家乡，是他们共同的梦想。
因为这样的梦想，赛场上运动员表现出的神勇，让现场每一位观众为他们欢呼。不管是否拿到奖牌，我认为他们都是英雄。作为团长，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非常难忘。
记者：在巴黎残奥会现场，有哪些场景或瞬间让您印象深刻？
程凯：有太多这样的瞬间。如果要凝炼出一两件，我想谈谈当地的观众和运动员之间的友善。
在一场盲人足球比赛上，因为运动员要靠有响声的足球和指令完成比赛，赛场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座观众们为运动员“摇旗呐喊”的热情丝毫不减，他们自发开启了静音的“人浪”模式。赛场虽然安静，但观众们的热情，却一浪高过一浪。运动员们虽然看不到，但相信他们一定能感受到观众的鼓励和认可。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场比赛都能见到。观众们不只为自己国家的运动员呐喊，也不只为第一名鼓劲儿，即使是对手国家或落在最后一名的运动员，他们同样报以最大的尊重和热情。赛后，很多残疾人运动员表达了对现场观众的深刻印象。
此外，在残奥会现场，我们看到了一幕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想场景。
在赛场上，残奥运动员们既是队友和对手，也是传播“精神寓于运动”残奥理念的使者。运动员之间，不分国家、种族、宗教信仰地友好相处。他们起点是对手，终点是朋友，这种场景处处可见——
一位中国盲人田径运动员，因为绷带没绷紧，两位他国运动员主动伸出援手；200米赛跑现场，中国运动员夺冠后不慎摔倒，竞争对手过去将他扶起，两人相互拥抱、鼓励；在奥运村里，各国运动员互相激励、友好相处，彼此虽然语言不通，但相同的精神和命运，让他们心连心、手牵手，共同为梦想而比拼。“和平、团结、进步”，这本应是举办奥运的初衷，也是奥运会应有的样子。
记者：中国残疾人体育辉煌背后展现出了强大的国家力量，您在现场是否有更深刻的感受？
程凯：的确，我们国家的发展和实力增强也是此行最大的感受之一。此次残奥会不仅体现了体育精神和实力，更体现了中国式的人权保障和国家发展的成就。
如果说，奥运会是人类体力的较量，残奥会则是人类灵魂和精神的比拼，它代表的是一种永不停息的生命力。残疾人运动员们不断超越自我、超越极限、创造奇迹。
1984年，我国首次派代表团参加了残奥会并获得一枚金牌。仅仅40年，中国走出了一条从1到624枚金牌的荣耀之路，迅速成长为残疾人体育大国和残奥强国。这同样是见证改革开放后中国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进步的40年，也是残疾人事业发展最快最好的40年。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的。全党必须准备付出更为艰巨、更为艰苦的努力。”
这句话，同样适用残奥会运动员们。巴黎残奥会中国代表团取得的耀眼成绩、中国残疾人体育取得的辉煌成就，是改革开放的中国国力不断增强、中国精神和中国形象的真实写照，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生动实践。我想，只有不断突破发展中的新困难、新矛盾，才能焕发出新的动力来超越已有的成绩，到达更高的境界。
▶▶▶残疾人各项权益得到有效保障
残奥会是竞技的赛场，也是展现国家实力与民族精神的舞台。
一叶知秋、滴水藏海。中国体育代表团在巴黎残奥会上取得的佳绩，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和残疾人事业发展的缩影。中国残疾人运动员所展示出的良好竞技状态和精神风貌，也正是中国对残疾人生活、康复、教育、就业等各项保障成果的充分体现。
记者：党的十八大以来，除了体育运动，残疾人就业、教育、无障碍出行等权益都得到了更好保障，请您简要谈谈我国残疾人权益保障工作进展？
程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必须保护好残疾人权益，残疾人事业一定要继续推动”，要求“各级党委和政府要高度重视残疾人事业，把推进残疾人事业当作分内的责任，各项建设事业都要把残疾人事业纳入其中，不断健全残疾人权益保障制度”。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将发展残疾人体育在内的残疾人事业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总体规划、国家人权行动计划和各级党委政府工作职责，不断健全和完善保障残疾人权益的制度机制，残疾人的各项权益得到有力保障。
一是残疾人生存权得到稳定保障。全国710多万农村贫困残疾人如期实现整体脱贫，脱贫不稳定、边缘易致贫、突发严重困难的残疾人纳入监测和帮扶范围，坚决守住了不发生规模性返贫的底线。建立健全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100多万残疾人得到特困人员救助供养，1000多万残疾人纳入最低生活保障范围，1191万困难残疾人得到生活补贴，1607．4万重度残疾人得到护理补贴，城乡残疾人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率超过90％、基本医疗保险参保率达到95％。持续实施“阳光家园计划”，为重度残疾人提供集中托养、日间照料和居家服务。
二是残疾人发展权正在更好实现。我国残疾人康复状况明显改善，190多万人次残疾儿童在国家专项制度保障下得到康复救助，31个省（区、市）建立残疾人辅助器具适配补贴制度，残疾人基本康复服务覆盖率、辅助器具适配率持续稳定在85％以上。残疾人受教育水平显著提高，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入学率达到96％，2023年底在校残疾大学生超过10万人。残疾人就业稳中有升，城乡就业残疾人超过905万，越来越多的残疾人通过按比例就业、集中就业、灵活就业和自主创业等形式实现就业增收。残疾人文化体育活动参与率逐年提高，为残疾人竞技体育打牢群体基础。
三是残疾人权益保障体制机制不断完善。我国已形成以宪法为核心，以残疾人保障法、无障碍环境建设法为主干，以残疾预防和康复、教育、就业条例等为重要支撑的残疾人权益保障法律法规体系，有关部门和地方制定实施了一系列配套法规和政策。党委领导、政府负责、社会参与、残疾人组织发挥作用的保障残疾人权益领导体制和工作机制不断加强和完善，形成了保障残疾人权益的工作合力。
近年来，全国两会上活跃着越来越多的残疾人、残疾人亲属和残疾人工作者的身影。全国人大常委会多次开展残疾人保障法实施情况的执法检查，全国政协通过开展多种形式的协商议政活动持续推进残疾人权益保护。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与中国残联等部门联合发布保护残疾人权益十大典型案例，示范推动落实对残疾人权益的全方位司法保护。
记者：您在巴黎期间带领团队走上街头、走进社区，调研当地无障碍环境建设，有何体会？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法实施一年多来，残疾人、老年人相关权益保护得到了更强的法治保障，您认为我国无障碍环境建设还需要在哪些方面下功夫？
程凯：近年来，我国城乡无障碍环境建设不断强化，仅“十四五”以来就为96．7万户困难重度残疾人家庭实施了无障碍改造，残疾人日常出行、信息交流日益便利。但也要看到，无障碍环境建设要实现系统化、精细化和品质化发展，依然任重道远。
此次巴黎的调研，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无障碍理念和行为的深入人心。给予残疾人、老年人等群体适时、适度的帮助，成为更多人的自觉。
无障碍环境建设，最终是要推动全社会形成无障碍价值观。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减少甚至消除残健之间的障碍，进而促进人与人、人与环境间的包容和接纳。因此，无障碍理念的培育需要从教育做起、从孩子抓起，逐步为有特殊需要儿童打造无障碍的空间，创造和谐包容的人际环境、平等公正的教育生态环境，以及关爱、理解、友好的社会环境，让每个人都成为无障碍环境建设的宣传员和推动者，为残疾人、老年人等特定人群融入社会提供更加包容、安全便利和有爱的环境。
总之，实现畅行无障碍、残健共融、共享社会发展成果，是残疾人和残疾人工作者共同的梦想和希望，需要全社会共同参与和推动。
记者：9月13日，全国政协“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双周协商座谈会在京举行。作为全国政协常委参加此次会议，您关注的重点问题是什么？有何感受？
程凯：在庆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75周年的重要节点前夕，召开此次会议，意义深远。
会议由全国政协主席王沪宁主持，多位全国政协副主席出席。同时，多位全国政协委员发言，更有相关中央国家机关负责同志介绍有关情况，同委员协商交流，共同关注残疾人群众的急难愁盼问题，为残疾人事业高质量发展贡献智慧力量。作为残疾人工作者和政协委员，我备受鼓舞。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对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作出总体部署，明确要求“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全国政协此次协商议政，体现了“人民政协为人民”的宗旨，正是对党中央决策部署的积极响应，也是履行专门协商机构重任、推进协商民主广泛多层次制度化发展的具体行动。
此次会议上，我重点关注农村残疾人的帮扶问题。近年来，我国残疾人事业不断迈上新台阶，农村贫困残疾人如期摆脱绝对贫困，但当前对残疾人尤其是农村残疾人的保障和帮扶手段还存在着重物质救济、轻服务供给等问题。
我们在调研中看到，在不少地方的农村，对残疾人的照护服务需求及生活质量和发展能力方面需求关注不够、供给不足，重病、重残等特殊困难人群无法就近获得医疗康复、特殊教育、辅助器具等基本公共服务，陷入救助标准低与服务成本高的困境。对许多重度残疾人来说，“给钱给物，不如给个好照顾”。接下来，我们还要进一步推动加强县以下残疾人综合服务载体建设，提升服务能力和水平，让残疾人就近就便获得家庭无法提供的基本服务。
▶▶▶平等融合共享，推进残疾人事业全面发展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以中国残联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为标志，残疾人事业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踏上新时代新征程，残联组织将锚定中国式现代化目标，助推加快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营造促进残疾人平等融合共享的发展环境，鼓励广大残疾人在中国式现代化广阔舞台上，在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伟大实践中尽展聪明才智、实现人生梦想，同全国人民一道共创更加幸福美好的生活。
记者：服务残疾人是残联组织的基本职能，体现了党和国家对困难群众的关怀。近年来，我国在不断完善残疾人关爱服务体系，提升残疾人服务质效方面做了哪些工作？
程凯：习近平总书记要求“要坚持传统服务方式和智能化服务创新并行，针对老年人、残疾人等群体的特点，提供更加贴心暖心的社会保障服务”。
作为人民团体，各级残联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指示精神，充分发挥残联组织作为党和政府联系残疾人的桥梁纽带作用，努力把党的温暖和关怀送到残疾人身边。
一是加强残疾人基本公共服务，保障不断制度化。近年来，我国初步建立了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公办民办并举的残疾人公共服务供给格局，服务对象、内容、标准和支出责任等更加明晰，残疾人的教育、就业、文化等一般需要和康复、托养照护、无障碍等特殊需要得到统筹考虑和制度保障，残疾人健康状况、教育水平和生活质量显著提升。
二是强化基层服务能力建设，服务日益体系化。近些年，北京、上海、广东、浙江、江苏、山东等东部地区，根据残疾人特殊困难和实际需求，依托基层公共服务设施，在乡镇（街道）普遍建立了“残疾人之家”“阳光家园”等基层残疾人服务载体，并逐步向有条件的农村和社区延伸，成为深受残疾人和亲属欢迎的服务品牌，初步实现了省里有资源中心、市县有示范平台、乡镇有服务家园的残疾人服务体系。当然，“十五五”时期我们还要在中西部地区加快推广。
三是借助电子政务的东风，服务更加便利化精细化。近几年，残疾人证办理、“两项补贴”申领、残疾人按比例就业年审等助残服务纳入了国家政务服务平台，各地政务服务“一网通办”平台基本都设立了残疾人服务模块，推出了“一站式”“全流程”的实用功能；此外，落实国务院“高效办成一件事”部署，实现残疾人证办理、“两项补贴”申领等事项一表申请，减少办理时间和跑腿次数。每年为超过25万人次行动不便的残疾人提供“上门评残”服务。
记者：展望未来，您对残疾人事业的美好明天有哪些期待？
程凯：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描绘了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宏伟蓝图，明确要求“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进一步完善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促进残疾人事业全面发展”，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指示和要求为残疾人事业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
面对残疾人从生存到发展、从福利到权利、从物质到精神的对更高品质生活的新期待，各级残联要充分发挥桥梁纽带作用，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过程中为广大残疾人创造更多机会，不辜负他们的信任和期待。
我想，残疾人事业的美好明天，就是残疾人有更多机会能够“平等、融合、共享”；希望随着残疾人社会保障制度和关爱服务体系的不断完善，理解、尊重、关心、帮助残疾人的社会文明风尚能够“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每一位公民的自觉。
最后，祝愿越来越多的残疾人兄弟姐妹，能够像残奥运动员那样，更加自尊、自信、自立、自强，在党和政府的关心帮助下，不断挑战自我、自强不息，成为生活的强者，在新时代新征程上，大踏步跟上中国式现代化的前进步伐。
